于正 我要给自己的人生留条退路

财经天下周刊 / 2018年08月30日 07:14

生活

于正我要给自己的人生留条退路

石若萧

对比网上流传的照片,于正瘦了很多。坐在落地窗前,他的背后是喧闹的朝阳大悦城。去年7月底,于正把欢娱影视总部搬到这里,似乎要向外界传递重新出发的信号。在此之前,于正休息了一年时间,在2016年才正式复出。

于正说,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冲刺的心态,无论是在创作上,还是在商业上。“我快40岁了,希望给自己的人生留条退路。安全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
对于大多数人,很难想象于正会说出这样的话。自2012年成立以来,欢娱影视推出了《宫锁心玉》 《宫锁珠帘》《美人心计》 《笑傲江湖》等多部影视剧作品,捧红多位一线艺人以及为大众贡献了众多娱乐话题。大家印象中的于正年轻气盛、不服输,充满争议。

“我现在就是要传递正能量。”于正不止一次地强调这一点。

艺术家对于世界的观感,大抵都离不开其童年时期的印象和际遇。

于正所说的安全、退路,有很多背景。近几年来,广电总局持续收缩古装剧的播出比例,规定所有卫视综合频道黄金时段每月以及年度播出古装剧总集数,不得超过当月和当年黄金时段所有播出剧目总集数的15%。也就是说,各家卫视黄金档最多只能“消化”110集的古装剧配额。

正因如此,古装剧领域的宣发也变得格外剑拔弩张。这在某种程度上让于正陷入了困境,欢娱影视的成功正是靠着古装大剧。今年,于正准备拓展戏路。在他今年的新片计划中,有民国戏,有网剧,其中甚至有一部带有科幻元素的现代剧。这种类型此前他从来没有尝试过。

与此同时,政策层面对于影视内容的监管也越来越严。他也开始修正自己的创作方式和“于正美学”。“年轻时写东西卡壳,可以凭着想象力熬过去,现在越来越不相信想象力,一定要去查书,写得很慢。”

另一方面,资本成为内容公司未来不可忽视的变量。3月11日,腾讯投资新丽传媒,估值高达百亿元。很多资本想要进驻欢娱,但于正还在做考量,想找到最适合的合作对象。他表示自己现金流足够,一年三部戏,不紧不慢,完全可以支持。如果贸然接受融资,进行IPO,或者被资本控制,“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,这个公司就是别人的了”。

不过,有了这个强烈的古装剧标签,有些转型一时让外界难以接受。当于正去和视频网站谈他的“现代科幻剧”时,对方建议,能不能改成奇幻题材,“主角可以换成王母娘娘吗?”

《财经天下》周刊=EW于正=YZ

我不喜欢做别人做过的东西

EW:去年3月,欢娱影视发布了首个战略规划以及新片计划,你曾经说,“自己从来没站到过山顶上,只到了半山腰,但你不认输”。一年过去了,你对于欢娱影视过去一年的表现满意吗?

YZ:挺好的。我自己挺满意。我们是做电视剧的,第一个评判标准,就是你有没有尽力做到跟市面上所有东西都不一样?这个我认为我做到了。第二,你有没有赢得很好的利润?做到了。第三,平台方满不满意?做到了。外面的黑也好,评论也好,不是很重要。

现在因为古装剧竞争环境特别恶劣,只有15%的指标。你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声音,什么是虚假的声音。只能自己做自己,对得起自己就行。

人生在世不可能完美。我信佛了,有一天跟我的师傅讨论,他说你求什么?我说,我既不想求事业,也不想求爱情,我想求永远的快乐。他说,那你就做个傻子呀,疯了你就永远快乐了,做人怎么可能没有烦恼?

有时候人家问,《凤囚凰》我们大家都喜欢看,但是很多人在豆瓣上黑,你怎么看?我说这就是我要承受的东西。哪有天下好事都给我的道理?

我很喜欢《无问西东》这部电影,就是爱我所爱,行我所行。听从你心,无问西东。每一步尽力而为,不强求,到了哪里就是哪里。

EW:一直以来,古装剧都是欢娱的强项。15%的限额对于你的影响有多大?你们是会继续以古装类型为主,还是有所改变?

YZ:会变。今年欢娱后面的剧都是民国戏、现代戏了,也准备做一些网剧。因为对于类型,我要考虑几个问题。第一是销售;第二是政策;第三,虽然我可以承受别人的陷害,但是我承受不了那种可能迫使你停滞几年的压力。

我快40岁了,希望给自己的人生留条退路。安全比什么都重要。以前初生之犊不怕虎,作品第一,自己的爽第一,想说什么就说什么,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现在不是。这么多人跟着你干,安全第一。

人活着,并不是就为了挣那点钱。钱让别人挣去,我能养活自己就够了。唯一可以把握的是对艺术的追求。当艺术追求不变的情况下,怎么退呢?一线平台不行,退到二线平台行不行?网络平台行不行?只要生存,不想再跟别人争什么。

很多年来我一直喜欢争,我觉得自己凭作品说话,我怕什么?只要东西好,我不怕。但现在我挺害怕,因为我觉得这个环境不同以前。真的,人年纪越大,越有这种感觉。

现代戏和民国戏,指标不会有人来抢,但这两年竞争也蛮激烈,而且现代剧不是特别好做。还想做一些大家没做过的,比如科幻。此外也想做一些军旅方面的剧。反正就是正能量内容。

我们公司刚刚开会讨论,要做一个硬科幻剧。内容是一个女孩在一个有文明的外星球上发生的一些故事,一个折射的平行空间。但所有的东西都有科学的解释。

EW:科幻剧对你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品类,实际上对整个中国电视剧市场也是一个全新的品类,而且相对制作成本会比较高,为什么想做这个?

YZ:我不喜欢做别人做过的东西。新有两种,一种是全新的类型,另一种是去颠覆原有的旧东西。

比如,最初拿到《未央沉浮》的時候,我也把它做了些改动。这个小说本来是片段式的架构,无法拍成电视剧,情节也不出众,亮点在于人物。我把他拿来后做了很大的改动,人物性格、情节等都做了调整。旧的东西里面总能开发出新东西,科幻也是一样的。

但科幻成本肯定更高,所以很谨慎,要先拍一些短片。剧本已经过了,平台都觉得特别好看,但平台对制作没有信心。因为没好的先例。他们希望我改成仙侠,但是我真的不想。

然后我现在还有一个计划,就是做中国文化。《延禧攻略》表面上看感觉是个宫廷戏,其实不是,本质上是弘扬中国传统文化,特别正能量。目前在中国没有这样的戏。故宫也挺认可我们,去国外设展都很轰动,新华社也来采访。

我想用我的一生,来做一些文化复兴的东西。

欢娱今年没有上市计划

EW:新的渠道总是会带来新的机会和竞争。最近我们关注到有一些公司在用非常小成本的网剧,主要是青春剧和喜剧来推新人,你们有没有做这种业务?

YZ:我也做了,做了一个小成本的《大王不容易》。然后今年我们公司投了一个中成本的网剧,只是投资没有参与制作。

EW:这是一个很好的推演员的路径。

YZ:其实我都在用大戏推演员。

小体量有小体量的优势,大体量有大体量的优势。小体量,比如说像《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》很好看,对吧?但是这种没有冲突的故事,我写不来啊,我们公司做不了。

我比较喜欢强情节、高冲突、高密度。你在一个校园就把一个故事讲了,好,但不一定是我们擅长的,不过也有在尝试往这方面走。

我们的经纪业务挺好的,经纪必须花钱才能做成事。现在好多公司签了一堆人,没花什么钱。但我们公司有成套的宣传,有所有的配备。一个艺人进来,你就要对她的人生负责任。你要让人家在你这个团队里面能够赚比外面多的钱,能感受到家的温暖。

所以我比较喜欢给艺人量身定做剧。基本上每个艺人都是进来前就已经想好,有三个男一号,三个女一号这样的在等他(她),才会签他(她)。否则就是对人家不负责任。

EW:2017年是文娱IPO大年,平台和制作公司都在向这个方向靠拢。你们今年有资本计划吗?

YZ:暂时没有,我对这种东西不太感兴趣,因为我也不需要很多钱。我的电视剧也想放慢节奏,不想拍那么多。

为什么我不做资本运作?第一我现金流够拍戏,第二我不想拍那么多。开一个结束,休息俩月,下个再开,再一个结束,休息两个月再开,一年也就两三部戏,花不了几个钱。等我最后一个戏拍完的时候,前一部戏的钱就回来,正好再干下面的。滚动得比较流畅。

我不想把自己逼得每天开七八个戏,那样哪来精品?硬要那样搞,第一年,你可以搞一搞。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,这个公司就是别人的了。我可不想这样,我要做百年老店的。

还有就是我对金钱没有那么大的欲望。你说,你户头里有多少个亿有区别吗?没区别,我花不了那么多钱 。所以我就想踏踏实实做自己。

我们中国人缺一堂死亡课,缺一堂健康课,所以中国人永远觉得自己是不生不灭,永远在为未来挣钱挣钱。你有没有想过?你某一天被车撞死,你的钱都存在银行还没花,是不是傻?我不这样,我一边享受一边工作。

中国观众需要抚慰

EW:你每年去普陀山许愿,今年许什么愿?

YZ:我年轻时特别幼稚,总想跟某某演员合作,或者是希望瘦一点。后来忽然发现,我的愿望越来越不具象了。我希望少灾少難,健健康康,我们家艺人能够很好发展。没有求太多。

因为我觉得生活已经给予了我很多了。未来的人生要做一些慈善,帮助可以帮助的人。我觉得我斗志还是昂扬的,但不在于迎合利益,更多的是在突破自己。我觉得哪一天如果我斗志没有了,估计也不能再往下做了。斗志此时还是有很多。

但也觉得有些方面不如以前,比如知识储备不再够,不像以前很充沛。现在想写造船,就必须要了解整个造船过程;写红酒,就要了解酿酒过程。年轻的时候,你可以凭想象力熬过去。现在你越来越不相信想象力,一定要去查书。我现在写作很慢,一年就写一个戏。

EW:这对于你来说,是不是一种转型?

YZ:我现在写作也和过去不一样,我年轻的时候写得很快。但现在我为了写一部戏,要不断看各种资料。写完以后,这些资料对我下一部戏一点用没有,得重新再找资料。我都快变成考据狂了。以前我天马行空,现在更喜欢去考证。我也这么要求手下的编剧,让她每一场戏都引经据典去找源头。如果找不到源头,我就觉得不对。

很早以前,我写东西喜欢看个历史大概,然后自己编。但是后来发现,第一,网上会有很厉害的历史专家吐槽;第二,你看很多书以后,渐渐会不相信自己的感性思维。我们之前写一个韩国的公主,因为战国时代太远,想着公主肯定没留下名字,然后那个史书上也找不到记载。突然马王堆挖出来一本史书,对这个人有了记载。好了,那这个戏写到一半了,一定要替换成那个名字,否则浑身不舒服。

感性的部分也有。我觉得我戏里的人物越来越坚强,就像我自己。我的主人公很少哭,上部戏的主人公,整个戏只哭了两次。我觉得眼泪没有用,遇到挫折的时候难过没用。你永远改变不了别人,你只能改变自己。

我们刚才说的那个现代剧,就是科幻和民国。我想写写实业救国。中国30年代就有很大的百货公司了。我觉得,中国到我们这一代又是盛世。所以在做这个戏的时候可以告诉现在的观众,你们要珍惜现在,要珍惜共产党领导的这个国家。

我想拍中国版的《唐顿庄园》,就是百货家族几个女孩子的命运。然后一直到改革开放后的2018年,他们的子女们总算实现了把中国的事业发展到世界每个角落的理想。

中国观众其实需要抚慰,需要你告诉他,他们生活得很好。但观众怨言太多,总觉得自己生活得不好。其实我还是希望告诉大家,人到哪个层次都是快乐的,不要去羡慕别人。人就算到天上一样也有烦恼。这是我想传递的价值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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